分局内部开始造反。这样那样的战斗队成立起来了。老马被隔离审查,他的名字被倒过来写还打了大红叉。刚当上户籍科长的贺正荣也被人点了名揭了老底,说他是“没改造好的伪警”云云。有一天一群小将打死了一个老地主,不知为什么死尸拉到分局来了,且不让再动。于是尸臭在酷夏的分局大院里洋洋得意地弥漫,叫几个年轻女民警哇哇地呕吐。
那天冯贵想起了当年自焚的胖子,他心里又涌起一种对死亡的莫名感觉。死尸在太阳无情的暴晒下膨胀,凸出的无神眼珠给人一种狰狞的印象,仿佛这老地主当年催租催债时就是这个样子。冯贵亲眼看到有一天那尸体突然爆裂,一堆蠕动的蝇蛆和花花绿绿的肠子一起喷薄而出。臭味使好几个人晕倒。军代表终于忍无可忍调来了带防毒面具的防化兵。
冯贵从此得了头疼病,疼得厉害。他总恍然觉得那死尸仍然停放在院子里,甚至会冷不防听到死尸发出的吃吃怪笑。他变得虚弱,不敢黑夜走过分局的大院。
这一天他又犯了病,整个脑袋似乎炸裂般地疼痛。雪凤心疼,让他不要上班了,请个假。可冯贵记得今天是队列训练,是军代表上任后的新创举,不去哪行。于是便撑起身子出门。茄儿今年已9岁了,极乖巧,见爸爸步履蹒跚忙过来扶了一把。冯贵心中一暖,头疼便好了些,笑着对雪凤说:“咱这丫头,多好。”雪凤哼了一声,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