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慢的,她忘了自己。一会儿她变成招弟,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拉着一个漂亮的男子,在公园调情散步;一会儿她变成个妓女,疯狂的享受着爱的游戏。忽然的,她立起来,像公鸡搔土似的,四处搜寻,把身子,头,手脚,碰在门上,墙上。“我的钞票呢?钞票呢?谁把我的钱藏起来?谁?藏在哪儿?”碰得浑身是血,她立定了不动。歪着头,她用心的听着,而后媚笑:“来了!来了!你们传冠所长过堂吧?”
可是,连个人影也没有。她的怒火重新由心中燃起,烧穿了屋顶,一直烧到天空,半空中有红光结成的两个极亮的大字:所长!
看着那两个大的红字,她感到安慰与自傲,慢慢的坐下去。用手把自己的粪捧起来,揉成一个小饼,作为粉扑,她轻轻的,柔媚的,拍她的脸:“打扮起来,打扮起来!”而后,拾起几条布条,系在头发上:“怪年轻呀,所长!”
她已不辨白天与黑夜,不晓得时间。她的梦与现实已没有了界线。她哭,笑,打,骂,毫无冲突的可以同时并举。她是一团怒火,她的世界在火光中旋舞。
最后,她看见了晓荷,招弟、高亦陀,桐芳,小崔,还有无数的日本人,来接她。她穿起大红的呢子春大衣,金的高跟鞋,戴上插着野鸡毛的帽子,大摇大摆的走出去。日本人的军乐队奏起欢迎曲。招弟献给她一个鲜花篮。一群“干女儿”都必恭必敬的向她敬礼,每人都递上来一卷钞票。她,像西太后似的,微微含笑,上了汽车:“开北海,”她下了命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