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人坐在小堂屋里,正打算给广大写回信,表示接受,并要求添聘达夫。王独清出现在大门外了。他隔着窗口看见了我,眼睛睁得璧圆,直好像多年不见的知己。他急急忙忙地放着小跑,跑进堂屋来和我握手。
——“沫沫沫沫……沫若!我我我我……我是王王王……王独清!”
口吃得满脸通红。
王的身材不高而略矮,不瘦而略肥,到底不愧是从巴黎回来的人,看装束就有点像雨果的儿子。广沿黑呢帽,黑色波赫民央领带,宽裕的玄青哔叽西装,马裤上套了一副黑色的皮裹腿(这副皮裹腿在北伐出发时承他解赠了给我,后来被我的一位勤务兵拿去了)。只是披在帽下的头发也采取着一致的黑色,那却似乎是不应该的。
但是全体的印象还不坏,因为装束都很旧了,并不显得矜持,而“心贫者福矣”的那句话也可以解释得他那于荒率之中流露着真挚的当时的态度。那时候独清先生还没有出大名,而且腰缠也羞涩,所以似乎也还很晓得谦虚,很晓得珍重友谊。他在初见面的当天,便向我说过这样的话——为避免口吃起见,且用间接叙述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