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十八说他这次去见老十一,在紫貂公司的洗手间里,碰见一个很像总在电视新闻里发表讲话的人。
老十八像是出了一口恶气那样幸灾乐祸地说,那人平时一脸的威严,没想到往裆里掏那臊肉的动作同乡下人一个样,还将最后的几滴尿滴到自己的皮鞋上。老十八在报纸上见过那人的简介,晓得那人年纪的大小。老十八还说,在我们乡下,哪怕比那人大上七八岁,也不会早早地就将尿屙在自己的脚背上,除非不正经,搞女人太多,提前散了阳气。
老十八并不崇拜老十一,他说一个人的钱财再多也不可能在家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老十八说老十一的样子就像爷爷脚边的那只大黄猫。爷爷去世之前,用他一生中最后的一点力气告诫老十八,将来家谱如能写成,一定要写上老十一当年是怎样出卖我们的父亲的。
爷爷终局已定后,老十八迫不及待地向我解释说,你伯在省城被伪警察抓起来那件事,你伯自己也有责任。
§5
过去的这些故事演绎在我真正的老家黄冈。
离黄冈的中心黄州城三十里有座回龙山,山脉东边的丘陵中有个老刘家垸。以我们的父亲为下限,上溯十六代中的先祖都出生在与低矮山丘相配匹的简陋小屋里。从一世祖昌一到父亲这一辈,如此多的岁月空有积淀而没留下丰富的层次,一切的记忆和一切的现状,几乎没有区分,任何将其区分开来的念头都是妄想,任何将其区分开来的行动都是徒劳。唯一与众不同的是,以老刘家垸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的对父亲与母亲称谓的不同。这一带的人一直将父亲叫做伯,将母亲叫做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