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百姓难受归难受,革命党辫子该剪照样剪,在革命党人看来,有没有辫子,并不是个人的习好,而是是否依然忠于满清的问题。极而言之,脑袋后面拖着的辫子就是个奴隶根,所以,非加大挥剪的力度不可。有的地方,比如宁波,坐进衙门里的革命党人已经不满足于上街抡剪刀,居然堂而皇之地规定,凡是不肯剪辫的人一律剥夺“公权”,某些抗拒剪辫的绅士还真的被送进了监狱,结果可想而知,辫子没保住,蹲了班房,还被罚了巨款。
那时候,剪刀在手的人们几乎个个都理直气壮,无论是抓住辫子一声咔嚓,还是抓人进局子,都显得干净利落、痛快淋漓,真理与强权似乎都在他们这一边。剪辫就是排满,就是革命。虽然大家脑袋里想得更多的只是光复汉族,但剪辫子以后却无论如何扮不成“汉官威仪”,剪辫实际是效法西俗——老百姓看得很清楚,无非是叫人做“假洋鬼子”。从某种意义上,剪辫与建立中华民国一样,都属于学习西方的具体行动,因而在当时那个特定的情景下,尤其显得气粗胆壮。然而,气壮如牛的革命党人偶尔也有吃瘪的时候。当剪刀伸到为洋人做事的中国仆人的脑袋上的时候,经没了辫子的下人的一哭一叫,洋主子出头,谙熟西方民主政治的若辈拿出自由与权利的大道理侃侃而谈,大概没想到学洋鬼子的事,却在真洋鬼子面前碰了壁,革命党人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,态度好的还可能赔情道歉,保证下不为例。只是那个时候在中国的洋人毕竟还太少,洋人的仆人撞到革命党人剪刀上的就更稀罕,所以剪辫子在整个革命期间都在浩浩荡荡而理直气壮地进行。